一座院子有數(shù)間房間,他從第一間開始找起,推開第一間房門時,沒人,但他卻看到一個極古怪的東西,忍不住皺起眉頭。他膽子不小,并不因此害怕,又推開了第二間,這次臉上雖無表情,但瞳孔還是縮了起來。第二間、第三間、第四間,他推開的每個房間,卻都一樣,無一例外,全擺著一個頭發(fā)烏長的紙人偶。乍一看,這人偶和真人也沒有區(qū)別,可是臉色慘白,嘴巴涂得血紅,頭發(fā)又長又黑,冥冥暮色之中,忽然撞上,沖擊力不可謂不強。一連推開幾十個房間,都是造型各異,惟妙惟肖,然而臉色慘白的紙人,站在半暗未暗的光線中,瞳孔黝黑,點在了無生機(jī)的臉龐上,似一汪黑洞洞的古井。蘭危也辨不清這些只是單純的紙人,還是有陰靈附身的邪物——前幾日,他的燃青符和滅魂釘全被那個女子拿走了。只是這宅子既然死過幾百人,那么這些紙人,很難說里面沒有臟東西依附了。他走上前,伸手想觸碰面前這個丫鬟模樣的紙人,忽然,院子里又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。他從窗戶中看了一眼,果然是那個年輕女子,這時她的表情有幾分嚴(yán)肅,在院子里環(huán)顧一圈,便往蘭危之前去過的房間走去,檢查了一間又一間后,她漸漸走向蘭危現(xiàn)在的這一間。似乎是察覺到這間屋子有不對,她走到門口的時候,便猶豫了,伸手撫上自己小腹。下一刻,門輕輕一響。人卻沒有進(jìn)來。只留下一道狹小的縫隙。蘭??戳艘粫洪T縫,又繼續(xù)從窗縫往外看去,不想,這一下正對上一雙黑洞洞的眼睛。視線略微下移,紙人偶血紅的唇勾起,對他報以神秘莫測的陰森笑容。他知道已經(jīng)暴露,忙推開門追了出去,這時,院子里已經(jīng)站了好幾個人紙人,緩緩向他圍攏,它們中間有人發(fā)出低沉的啜泣聲,哭得傷心至極,但是一邊哭,一邊向他圍來。蘭危拔出佩劍,紙人不知道什么材質(zhì)做的,竟然砍也砍不破,走近他之后,便伸手來捂他的口鼻。蘭危立馬以劍格擋,正想再下幾劍,割去紙人關(guān)節(jié),但是左手忽然被人一拉,他連忙回頭,聾啞人抓住他的手,焦急與他比著口語。他大約能明白,聾啞人這是叫他快走,不要糾纏,他回頭看了一眼,只能看見每個屋子的紙人都出來了,正緩緩向他走來。聾啞人繼續(xù)拽他,他知道留下來戀戰(zhàn)無益,順勢跟著聾啞人出去,走到回廊時,先前那女子還在檐下,左右徘徊。聾啞人立馬將他拉住,帶向了旁邊的小路,他有一連串的問題想要問他,但是他既聽不見,又回答不了。只能推測:那女子必然有什么問題,紙人便是她放的,她怕蘭危傷害紙人,所以兩次出現(xiàn),騙走蘭危的東西,再催促他趕緊離開,不要進(jìn)院子。今天她發(fā)現(xiàn)蘭危確實進(jìn)了院子,知道了紙人的存在,便命紙人動手,殺掉蘭危,她在外面蹲守,確保蘭危不會逃出去??蛇@聾啞人,既然給他指路,又為何跑來廢院救他?小路走到了盡,前面也沒有路了,蘭危正想拉住聾啞人,再問一些問題,忽然身后又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。是紙人獨有的腳步聲!蘭?;仡^,果然,一個少女模樣的紙人從小巷盡頭跟著出來,目光呆滯地看著兩人。聾啞人臉上浮現(xiàn)異??謶值纳裆钢埲?,又指著蘭危,咿咿呀呀比劃了一長串手語,蘭危握住他的手,制止他的動作,搖頭。這樣根本沒辦法溝通。他拿出劍,示意自己可以將紙人砍了,他不要怕,聾啞人卻依舊制止他,拼命搖頭,示意他根本打不過,快逃的好。蘭危被他推著往后,但后面根本沒有道路,沙沙聲越來越多,似乎紙人全追了過來,聾啞人越來越急,然后竟將墻推開,露出后面一段隱秘小路。 “公子,你在這里么?”遠(yuǎn)處,女子清脆的聲音傳來。蘭危聽見她來了,正要回應(yīng),聾啞人已經(jīng)捂住了他的嘴,全身都顫抖,他在黑暗中握住蘭危的手,向他寫道:“不要出去,她不是人。”蘭危渾身一震,他根本沒看出這女子是陰靈或是邪祟。可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他用過燃陰符,那時燃陰符也對院子里的紙人沒有反應(yīng)?!澳阍趺粗??”他飛速在聾啞人手心寫下。聾啞人寫道:“之前有好多人,都被她害死,我不忍心見你死,你逃吧?!碧m??戳丝瓷砗蟮男÷罚骸斑@里?”聾啞人點頭:“你快進(jìn)去,我斷后?!薄肮?,我知道你在里面,你出來罷,我有事對你說。”“……公子,這里好黑,你怕么?我可怕得緊,你說,這里為何這樣不見天日?”“你快出來罷,公子,算我求你了,他們好像要來了,你再不出來,一切就遲了……”女子說罷,又嚶嚶哭了起來,聾啞人寫道:“她要騙你出去,不要上當(dāng)?!奔埲艘呀?jīng)走近兩人,女子也離這里越來越近,蘭??戳搜酆诎档男〉溃坪跏切峦诔龅?,現(xiàn)下小院情形詭異,出去必然比留在這里強。他轉(zhuǎn)身進(jìn)了小道,聾啞人也跟在他身后,甬道狹窄,連轉(zhuǎn)身都不便,往前走了一段,似乎在往地下走,是有人挖出的地道。走了好一會兒,也沒見空間變大,或是出去,他停下來,在黑暗中抓過聾啞人的手,寫道:“還有多久?”聾啞人卻不答,反握住他的手腕,蘭危尚未反應(yīng)過來,已覺手腕命門處一痛,已被人扎了東西。若是在別的地方,他這時定然一掌便打了出去,可是在這轉(zhuǎn)身都難的甬道中,要使招式也沒有空間。這痛感一閃即逝,隨后,他便覺身上越來越軟,意識模糊,逐漸失去了知覺。這時聾啞人的手依舊捏著他呢手腕,他也沒力氣掙脫,只是迷迷糊糊間,之前搶告示時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浮上心頭。這時觸感清晰,忽然間恍然大悟,這人看起來五指齊全,實際摸上去卻似乎沒有尾指與無名指。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,況且肉眼看著是正常的,手只不經(jīng)意間碰上幾下,絕不可能那么快反應(yīng)過來,發(fā)覺兩根看起來完整的手指原是障眼法。他雖不知道過來這代表什么,但只知道今日終歸著了這人的道。聾啞人叩了叩甬道旁一塊石板,蘭危隱約聽見前面有腳步聲,大約是接應(yīng)的人。腳步聲尚未走近,忽然,眼前似乎有什么亮光,這時藥效徹底發(fā)作,他尚未聽見什么動靜,便已經(jīng)完全失去了意識。第60章 番外(1)·七夕篇·顧易最近非??鄲? 在下第四個副本的時候,他運氣不好被石頭砸了頭,最終與第四卷 《朝暮春秋卷》失之交臂。醒來的時候, 已經(jīng)被蘭危帶回了家,且被包成了木乃伊,蘭危似乎還對自己的手藝非常滿意, 問他是否好了許多。顧易連忙問他副本中的情景, 第四卷 神書有沒有到手。蘭危往趁他張口, 往他嘴里懟了一勺藥。 苦得要命。顧易張嘴就想吐, 蘭危眼神一變,將他嘴捂上:“吞下。”顧易吞完,還想再問, 蘭危不容置喙:“好不容易醒了, 就好好喝藥?!比缓笠簧咨孜瓜氯?,根本不理他的追問,也不許他不喝。若是閉嘴不喝,他便眼神施壓, 直到顧易認(rèn)輸為止。喝下一整碗后,蘭危給他擦了擦嘴角, 才道:“第四卷 我也來不及看, 用留影石錄下, 帶回來了。”顧易大喜:“讓我看看!”蘭危:“不能看?!鳖櫼祝骸????”蘭危:“頭部受傷, 不宜動腦?!鳖櫼祝骸拔也还? 給我看??!”蘭危起身, 端著碗走遠(yuǎn)。顧易從床上坐起來, 果然頭頂一疼, 看來當(dāng)時那一下砸得當(dāng)真不輕, 怪不得昏迷之前看蘭危臉都白了,幸好砸的不是原身,否則估計小命不保了。他坐到鏡子邊,小心翼翼摸了摸紗布包裹下的患處,疼得一哆嗦,忙將手縮回來。經(jīng)歷了這么多,蘭危如今總算信任他了,不過在他眼里,小精靈根本沒有看《朝暮春秋卷》的必要,如今傷勢這么重,休養(yǎng)為重,更不該看那種深奧復(fù)雜且沒用的東西。但對顧易來說,不能不看,必須抓緊看。蘭危似乎回來了,他忙躺回床上。蘭危似乎怕他被砸傻了,特地來與他閑聊,雖然冷冰冰的,但卻不走,有一搭沒一搭,努力尋找話題,似乎想看看他反應(yīng)是否如常,記憶有沒有受損。他實在不擅長聊天,顧易滿腦子都是留影石,心不在焉的,只顧著問他:“留影石在哪?”蘭危:“臥房。問這個做什么?”